天还没亮透，催命似的起床号就扎穿了耳朵。,8!6′k?a·n^s?h?u·.¨n-e*t+陆昭明从大通铺上弹起来，对床的胖子还在磨牙说梦话：“...再加一勺猪油...真香...”

“备取九班！操场集合！三分钟！”铁皮喇叭在窗外炸响，震得人头皮发麻。

灰扑扑的操场像个大碾盘，露水混着煤渣，踩上去黏糊糊的。百十号人歪歪扭扭挤成个方阵，教官的皮靴踩在地上，“咚、咚、咚”，像踩在每个人心口上。

“老子叫罗阎王！”刀疤脸教官唾沫星子喷了前排一脸，“从今儿起，你们就是老子鞋底下的泥！想当人？练出来再说！”

陆昭明站在队尾，浆洗得发硬的军装磨着皮肤。队伍前头突然一阵骚动——有人晕倒了。罗阎王眼皮都没眨，拎起桶冰凉的井水兜头泼过去：“装死？给老子绕场爬三圈！快点！”

晨跑像钝刀子割肉。胖子呼哧带喘，眼看就要掉队，被罗阎王一脚踹进旁边的泥坑：“猪都比你跑得快！废物！”陆昭明跑过时，伸手把他拽了出来，手心全是冰凉的冷汗。

“谢...谢了兄弟...”胖子脸憋得发紫，大口喘气，“我叫马富贵...家里...家里卖腊肉的...”

等日头爬上旗杆顶，真正的操典才开场。罗阎王拆解一支汉阳造步枪，动作快得让人眼花，零件“哗啦”一声全摊在油布上：“半炷香时间！装不回去的，滚去炊事班喂猪！”

陆昭明指尖刚碰到冰冷的枪栓，旁边横插过来一只手，带着股蛮力把他挤开：“借光！”瘦高个的何耀祖占了位置，胳膊肘还故意狠狠撞了下陆昭明的肋骨。_0,0\暁￠税\蛧^ `免~费!越.读*这人从发榜那天起，看陆昭明就是斜眼的。

“哟，腿脚倒挺利索。”何耀祖麻利地装上撞针，斜眼瞟着陆昭明肋下那道旧伤疤，“当逃兵落下的？”

陆昭明没理他。卸复进簧时，手腕似乎“不经意”地一抖，那根细长的弹簧“咻”地一声弹飞出去，不偏不倚，正崩在何耀祖光亮的脑门上。

“嘶——你他娘找死！”何耀祖捂着瞬间红了一块的额角，疼得跳脚。

“手生，抱歉。”陆昭明面无表情地捡回弹簧，咔嗒一声利落地合上枪栓。罗阎王掐着怀表的手停在半空：“备取九班，陆昭明！头名！”

饭堂比战场还凶险。糙米饭硌牙混着砂子，水煮南瓜汤上漂着不明小虫。马富贵好不容易抢到半勺菜汤，何耀祖伸脚一绊，汤碗“哐当”扣翻在地，汤水西溅。

“眼瞎啊？往爷脚上泼？”何耀祖崭新的鞋面溅了几个油星子，立刻揪住马富贵的衣领。

陆昭明钳住他手腕，力道不小：“擦鞋，我赔。”

“你算老几？”何耀祖挣了两下没挣脱，脸涨成了猪肝色。,q?i~s`h-e+n′p,a￠c!k^.-c¨o.m?

“他姐夫是军需处王科长！”旁边一个狗腿子赶紧嚷道，生怕别人不知道。

陆昭明松了手，慢悠悠从兜里摸出一个铜板，“啪”地拍在油腻的饭桌上：“够擦十双了吧？”

周围的哄笑声像针一样扎来，何耀祖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。

最要命的是夜课。煤油灯熏得人首流眼泪，教官用教鞭“啪啪”地敲着大地图：“沙盘就是命！标错一处，战场上就得死一排兄弟！”

“报告教官！”何耀祖突然举手，声音响亮，“陆昭明标错高程了！”他指尖得意地戳向地图上一点，“狮子顶明明比这矮二十米！他瞎画！”

教官皱着眉翻出一本边角泛黄的旧测绘图，对照了一下：“嗯...何耀祖说得对。加操行分两分。”

散课后，陆昭明在走廊拦住何耀祖：“你看过民国三年的测绘原版图？”

“关你屁事？”何耀祖肩膀用力撞开他，嗤笑道，“一个备取生，懂个卵！”

澡堂就是赤裸裸的虎狼窝。白腾腾的水汽里，何耀祖使了个眼色，三五个光溜溜的汉子立刻围住了刚脱衣服的陆昭明。

“新来的！不懂规矩？给爷搓背！”话音未落，一桶滚烫的热水就兜头浇了下来。

陆昭明抹了把脸上的水，抄起旁边的大水瓢，舀了满满一瓢凉水，声音平静：“行，给你搓干净点。”哗啦！整瓢凉水泼了回去！

澡堂瞬间炸了锅。马富贵裹着条毛巾想过来拉架，被人一脚踹进旁边的水池里，咕咚咕咚首冒泡。陆昭明一个肘击撞开身后扑来的家伙，反手闪电般扣住何耀祖的喉咙，狠狠将他按进旁边滚烫的热水池里！